她大概是真的不想与他沾上半点干系。
裴东翰露出抹苦笑,悄无声息地转身迈腿朝门口走。
直到林臻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,他再次停住步子。
女人幽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即便生着病,脸色苍白,也比很多很多的异性都要美。
他不说话,只耐心地站在原处等她开口。
六月盛夏,林臻因为惧寒,裙子外罩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。
若说从前优雅,那现在则更多了一份素净。
“阿衍回去了吗?”林臻轻声问。
除去刚醒来的当天与儿子见了一面,过后那孩子就再没有来看过她。
她将自己的心愿传达给朱韵,本以为以阿衍的性格,一定会冲进来质问,却没想到,回应她的只有儿子无视的冷漠。
裴东翰心里终究不忍,他凝神片刻,淡淡宽慰道:“裴衍没回去,还在医院,他也很担心你。”
空气无声。
林臻静静听他讲完,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,接着转过身去,陷入沉默。
她与人无话的时候,习惯以沉默姿态相待。
这样的性子实则并不讨喜,可过去的裴东翰就心甘情愿接受她一切的缺点。
林臻身上所有的不完美,在他心里,都是完美。
男人,是这个世上最无情,也是最深情的动物。
很多感情无法用对错来衡量,爱就是爱,就算挫骨扬灰也否认不了裴东翰爱林臻的事实。
姜书杳下午打车去了趟医院,那时林臻正在休息,女孩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,将熬好的粥放在桌上,站在床头静静注视。
病床上的人素雅干净,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留过任何痕迹。
亦如小时候那样,就这么什么也不做的看着她,就很舒适。
姜书杳浅浅一笑,俯身替干妈掖了掖被角,待要转身出去的时候,她听到床上人发出细弱的梦呓。
她朝床边走近,轻轻唤了两声干妈。
林臻没醒,青黛般的眉微微凝起,似乎很难受。
姜书杳不知道这样的反应算不算异常,连忙去按床头的呼叫器,却在那时,她清晰地听到从干妈嘴里发出的阿衍两个字。
那声阿衍,深深戳入她的心底。
她知道,一个母亲对儿子有了期盼,哪怕在梦里,也会产生浓浓的眷念。
亲情是这世间最无法割舍的东西。
哪怕中间隔着千沟万壑,她也不想让裴衍,在痛苦与悔恨中过完此生。
姜书杳眼眶泛红,搁在膝盖上的双手,不知觉冰凉到麻木。
很快,医护人员进来,她连忙收拾好情绪从椅子上起身,去门外喊老姜。
裴衍伫立在走廊外。
她才一抬头,就直直对上他的目光。
从昨天到现在,两人只见了这一面。
短短二十四小时,竟觉得分开了很久很久。
倘若把二十四小时换成一年,大概真的会漫长又难熬吧。
女孩迟迟未动,眼神游离飘荡,裴衍几步走过去,将人按进怀里。
姜书杳慢慢回过神来,伸手去推他,“这里是医院。”
“老子管它什么医院,就是想抱你。”
明明疲惫不堪,说话却还是这么霸道。
她拿余光瞥向病房,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,“你先放开,等会儿回去洗澡换身衣服,我给你做蛋炒饭。”
女孩身体紧绷,时刻担心老姜从病房走出来。
裴衍缓缓松开力道,任由她往后退了退。
“晚上就给我吃蛋炒饭?有没有别的。”
他说话时迈着长腿朝电梯口走,好像一刻都等不了。
姜书杳默默跟上,嘀咕道:“你只夸过我蛋炒饭做得好,别的,也没见你说好吃呀。”
电梯打开,里面没什么人。
裴衍伸手去按楼层按钮,状似不经意的说:“是我的疏忽,以后多夸夸你。”
他的情绪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低迷。
她甚至感知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。
姜书杳跟着裴衍出了电梯,回去的一路上,两人都没怎么说话。
看他闭眼靠在身旁,眉眼紧绷,那刻她才后知后觉。
其实在某些事情上,裴衍比她还要痛苦纠结百倍。
蛋炒饭做起来很方便。
姜书杳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,裴衍已经洗完澡坐在餐桌前。
难得见他规规矩矩坐姿端正,她轻轻一笑,把饭推到他面前。
“大少爷,将就吃吧,半夜饿了就过来,我再给你煮点面条。”
换作以往,她只会告诉他,半夜最好不要进食,对胃不好。
可不知从哪刻开始,潜意识中,姜书杳却想趁着哪怕只有一秒钟,也要跟他待在一起。
那种潜移默化的倒计时,令她感到不安与迷茫。